“家严郁郁而终,遗训严禁齐家子孙再涉官场。
老朽痴活半纪有余,天生愚钝,却也早已勘透了这世道。
子曰,‘邦有道,危言危行(行为正直+仗义执言);邦无道,危行言孙(自己行为正直+少说话。
‘孙’同‘逊’)’、又曰,‘邦无道,则可卷而怀之’。
前有五柳先生(陶渊明)不为五斗米折腰之流芳,老朽对庙堂,也真说不上还存摧眉折腰存甚么事权贵之心了。
尤其是前些年,咱们河南府,也真出过一次较大的乱子,说来让人寒心。
先皇征辽东不利,杜(松)王(宣)赵(梦麟)三将溃卒败后西归,州县皆不供粮,溃兵大哗,抚臣张胤祧(张我续)率兵击之,斩首三十余级,奏曰击贼大捷!
军师大人您说,这些人,当真能算贼么?朝廷用兵时你便是官军、用后则弃之如敝履——若不愿做安安饿殍,你,则便是贼寇了!
就拿军师大人您来说,一表人才,举手投足间气质非凡,老朽斗胆,若非正途无望,岂会有今日之遇?唠叨这许多,是为了让军师大人相信:老朽对所谓庙堂,并无一丝非要以身相殉的念头。”
这番发自肺腑的言语,深深地打动了罗世藩。
是啊,天资聪颖,而且饱读诗书,年轻人的美丽梦想哪个不曾有过?却被塞北苦寒的风沙吞噬打磨得干干净净。
想那关大帅本身,不也是堂堂官军么?正常人谁不愿安安稳稳的过着幸福美满的小日子,还不是被这世道逼的!
罗世藩轻叹一声,起身对老人行了半礼:“老先生莫再以大人相称,罗某年轻,实不敢当。”
双方谦逊了几句,齐立伦继续说道:“老朽对庙堂心如死灰,对贵军也非如盼甘霖,如此多嘴,毕竟还是为了自家,尚请罗军师恕罪。”
罗世藩笑了:“理所当然。
老先生尽管直言,罗某心里有数的。”
齐立伦垂首道:“老朽愿献上犒军银千五百两,恳请罗军师保全敝宅。”
罗世藩有些不好意思:“惭愧。
分文不取,罗某无法和兄弟们交待、尽数取了,也当真厚不下这份面皮,愧对老先生的款待。
取半吧,我拿八百两,您也莫再推辞。
这两天我便在您这里叨扰两三日,临走时我会留个字条,您存好。
再有队伍过来,应该不会有什么事。”
齐立伦一乍舌:“往后还会有大军过来?”
罗世藩笑了笑没接话,再问道:“可否麻烦您再详细讲讲周围的地形?”
齐立伦忙道:“自然,自然。
麻烦不敢当。
军师不问老朽也要讲的。”
用手指沾了茶水,在桌上大致勾勒起来,“咱这里北面偏东有两山,一为九皋山、一为陆浑山,属于伊阳、伊川与嵩县三县交界。
西北是高都川,再前面翻过女几山是永宁县(今洛宁)。
西南是三涂山,在伊水北岸。
向南,则是伏牛大山。
出城不远便可见到汝水,顺流而下便是汝州府的伊阳、逆流而上,则进入伏牛山脉。
行到汝水源头,西南不远是白河镇,那里是淯水(今白河)的源头。
从敝县到白河镇约两百里、从白河镇沿河而下,三百里左右,便直抵南阳府。
从南阳沿淯水再向南,西为潦河东为棘水,约两百里后汇于新野(齐立伦记错了,棘水并未在新野汇入淯水,而是进入湖北境内后才并流),过了新野,便是湖广了。
老朽只知道淯水直抵襄阳府,那里的情形却当真说不上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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