屏风后,瀛先生放松身体靠上屏几,沉沉笑着,烛光在笑声中战栗,光影摇曳,他的得意遮不住,乘着风传到每个人耳中。
下一刻,那笑声戛然而止。
“飞鸾、横波……”
许文毓款款起身,走向陆惟安,“还有絮舞。”
“不急着回,你们新入府,许多事情还都不清楚。”
她看都没看李瀛,只在陆惟安面前短暂停留,朝堂屋大门一抬下巴,径直朝外走去:“随妾身来,妾身交代你们些事。”
陆惟安还没来得及吭声,只听身侧“哐啷”
一声巨响,屏几滚落在地摔出屏风。
余光瞥见瀛先生的动作,陆惟安一把推开呆住的絮舞,拉着秋玄清飞快朝后退去,厉风掀起她的长发,她双眼瞪得老大,眼珠子几乎脱框而出。
“许文毓!
我的事连丞相都不干涉,你插什么手!”
瀛先生跳起来一脚踹倒屏风,在巨响中毫不客气地指着许文毓叫骂,“你个商户贱女,算什么东西!
平日给你几分颜面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不成?还管到我头上来了!”
屏风贴着许文毓的脊背砸落,她没回头。
此举根本就是把毓夫人的脸面扔在地上踩,满堂姬妾没人敢出声,死一般的寂静中,许文毓不疾不徐地开了口,语气居然是近乎温和的:“李郎君,相爷命我打理内宅,你虽是男子,但也属内宅侍人,论理是要归我管束的。”
“当然,闻府毕竟是相爷的府邸,李郎君若有不满,自可与相爷分说,文毓绝不阻拦。”
众目睽睽之下,上一刻还盛气凌人的李瀛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,一个字都说不出了,青筋一根一根挣出,盘踞在颈侧,他脸涨得发紫,盯着许文毓背影的眼里几乎起了杀意。
许文毓恍若未觉,抬脚出屋。
天已经黑透了,月影仅有一线,星光也只是寥寥,暗得不足以照亮脚下的路。
廊下一片漆黑,守在不远处的小婢女迎上来,唤作璧月的侍女从她手里接过风灯,站到许文毓身边。
许文毓袖着手立在檐下,心里默数,数到第五下,陆惟安跨出屋门走到她面前,身后跟着秋玄清。
又四下,絮舞也跑了出来,小心地停在秋玄清侧后方半步,福了福身:“毓夫人。”
“走吧。”
璧月在前面提灯引路,一行五人穿行在夜色里。
陆惟安顾不上管几乎要贴到她身上的秋玄清,风灯黯淡的光照进眼底,她盯着前方两步处许文毓模糊的背影,暗暗思忖。
正想着,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,陆惟安一个趔趄,思绪当场断了。
太阳穴突突直跳,她托住秋玄清的手臂,把自己的衣裾从她脚下扯出来:“想什么呢?留神。”
“陆姐姐。”
秋玄清一把抓住她的手。
她似乎在犹豫什么,眼神闪烁得连夜幕都掩不住:“我……”
“嘘。”
夜晚太静,有一点响动都十分明显,陆惟安没让她说,“无妨的。”
瞄了眼前面的许文毓璧月和身后的絮舞,她就着这个搀扶的姿势把手滑进秋玄清臂弯里,在秋玄清掌心写下三个字:回去说。
对上她的视线,秋玄清重重一点头,始终没有平复的呼吸却暴露了她的紧张。
陆惟安想要抽回手的动作顿了顿,握住了她的手。
一边带着秋玄清走,她一边继续琢磨方才的事——
什么叫“我的事连丞相都不干涉”
?
东内院不算大,思索间,她们已到了一方屋舍前。
风灯下能瞧见一小截篱笆,是竹扎的,有半人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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