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毫不留情地道:“你根本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。”
“他若真的疼爱你,就不会把你送来闻府!”
秋玄清浑身一震。
重云投罩下的阴影压在她身上,眼睫在脸上拉出颤抖不休的阴影,她双颊的血色终于褪尽,泛起了灰,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陆惟安冷冷看着她,没有一点动容。
世上没人愿意承认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不在乎自己,但伤口已经生疮烂透了,再不壮士断腕,她是想找死吗?
“秋家不止你一个女儿。”
有意要让秋玄清想清楚,她放缓了语速,声气也略低了些,“照你所说,你父亲不许你出门,你平常也不去参加那些个高门千金攒的雅集文会吧?即是如此,那闻钺应当根本就不认识你,且不说究竟是不是他点名要你,就算是,你父亲也大可以找个旁的什么人顶替你,横竖也没什么外人见过你,难道还怕混不过去?”
秋玄清晨间起得匆忙,没梳妆,只披了件葱青外衫就跑了过来。
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,她昂起的头低下了,身子抖得厉害,外衫挂不住,从肩上滑落,雪白的中衣衬得一张素面近乎透明,像一朵被寒霜打落的荼蘼,落在雨里,褪了色,越发显得惨淡可怜。
陆惟安看着有点不落忍,但这问题不解决总不是个事,遂狠了狠心,耐着性子等她开口。
半晌,她听到秋玄清挤出一句:“不是的。”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,陆惟安仅剩的耐心当场灰飞烟灭:“冥顽不灵!”
泪水在秋玄清眼眶里打转,她用力眨了两下眼,强行给逼回去了。
“他真的是没办法,我来闻府,哪怕过得艰难些,终归是性命无虞,可若是开罪了闻丞相,他清算下来,我们全家都要遭难,难道我还能落得好吗?”
她眼眶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,“这些你最该明白的不是吗?你们陆氏已经是懿都最有权势的世家了,陆光禄是陆氏家主,你是陆光禄唯一的孩子,他也把你送来了闻府,难道他也不在乎你吗?他也是没法子啊!”
“你是他的骨血,如果舍了自己就能护住你,他怎么会不护呢!”
陆惟安陡然咬紧了牙。
“凌姨托赵家阿婶带话过来,她今日出城遇伏,看身手是陆誉的人,现在谦叔联系不上,对方目的不明,她先去救谦叔,你和我去阿婶家里躲一阵,她之后就来寻你。”
少年强作镇定的声音一闪而过,她盯着秋玄清,五官不受控地轻轻抽搐,表情有一瞬间近乎狰狞。
秋玄清却误解了她的情绪,慌忙道歉:“对不起阿陆,我……我是惹你难过了吗?”
“我——”
陆惟安有心想解释,话到喉头,蓦地停住了。
不行,不能说。
闭了闭眼,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——
“不。”
“是我话说重了。”
她呵出一口气,勉强压住了紊乱的呼吸:“好了,这事之后再说。”
“我收拾一下,出去再探探消息,顺便看能不能弄些灯油烛火来,”
她别过脸,“你待在院里,别出门。”
晓竹轩的旧木门隔绝了秋玄清灼灼的目光,周遭寂静得没有一点人声,陆惟安一时却静不下心来。
横波的事倒好决断——她肯定不能留在闻府,像她那样的性情样貌,独自在闻府恐怕连一旬都活不下去。
可该怎么带走她呢?
此间道路并不像靖安门前那般规整,是鹅卵石铺成的小径,蜿蜒穿行在竹林间,曲曲折折,凹凸不平。
陆惟安心里又气又急,没留神脚下,一时不察踩到了卵石缝里,差点跌倒,忙伸手一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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