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曾经震惊了砚君的房间,也震惊了金舜英。
出于对满室值钱宝贝的尊敬,金舜英收敛了她的脾气,对它们的主人客气几分。
直到此时,连夫人还是没有追问苏牧亭的近况。
珍荣几次想要晦涩地表示苏家的困境,都被连夫人巧妙避开。
金舜英看得出来,作为一个在乱世中生活经历颇丰的女人,连夫人已经养成习惯,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排除在危险之外。
但连夫人并非装傻。
喝过茶、吃过点心,她拿起手边一只洋铁皮盒子,说:“珍荣,我知道砚君心高气傲,不肯轻易受惠于人,更勿论是我们这种孽缘深重的人家。
我也知道眼下你们飘零异乡,举步维艰,正需要别人倾力相助。
这本该是我代远巍赎罪的机会,可我也有力不从心的苦衷。”
她停了停之后打起精神,说:“连家在落乌郡,也是外来之户,能够仰仗的仅仅是我两位兄长。
可惜我将他们得罪了。
昨日的公堂你亲眼看见——我两个哥哥无理取闹,故意搞得人尽皆知,给我们夫妻难堪,让整个落乌郡不必看他们的面子照顾连家。
虽说亲兄妹没有解决不了的深仇大恨,但他们正在气头上,不是轻易肯消气的。”
珍荣没有想过这些,金舜英也是第一次听说。
“我那两个哥哥在此地的势力,绝非商界巨贾那么简单。
原本按常理能够解决的事情,被他们横插一杠,也会变得匪夷所思。
我想,若是砚君同连家走得太近,难免要被他们排挤。
尤其是我二哥,器量小,不晓得会干出什么可恶的事。
这次划开界限,未尝不是好事。”
连夫人说着将铁皮盒子打开。
金舜英的眼睛登时晃得睁不开,但她忍着强光刺痛,瞪大眼睛去看——盒子里整整齐齐摆着金条,估摸着总有三层,每层五根便是足赤的十五根。
她本能地站起来,神情几近肃穆,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铁皮盒子,顺势紧紧地抱入怀中。
连夫人满怀欷歔又道:“犬子悔婚,本是背信弃义的罪人,反而成了对前妻有情有义的美谈。
全仰仗砚君行止光明磊落,没有让他声名狼藉。
我们家亏欠砚君甚多,并不是要用这只盒子一笔勾销,只是眼下不便出头做得更多。”
金舜英得了那只铁皮盒,再没有半丝气焰,推心置腹地说:“夫人的为人,我看得很清楚,知道您绝不是目光短浅的女流。
这番话足见夫人的诚意,我绝不会记恨夫人。
至于我们家的事……咳,这兵荒马乱的年景,只能说天不与我,合该遭罪。
做不成亲戚,到底让人有些遗憾。
不过砚君与府上倒未必是孽缘,或许老天爷就是如此这般草灰伏线,日后自有笔砚重开、峰回路转。”
她竭力拼凑出这段文绉绉的话,令连夫人释然不少。
金舜英一鼓作气说:“我母子二人万里投奔,实在没有想到会落得举目无亲的局面。
我们几人,没有一个具备夫人的气概和聪明,恐怕日后还有叨扰夫人之处,唯盼夫人不弃。”
珍荣听她的话,竟像是不打算走了,心中不胜纳罕,暗自猜疑:难道老爷竟已蒙难了吗?
连夫人留她们吃完午饭再走,金舜英惦记马车上那人,讪讪婉拒。
珍荣也摇头说:“我家小姐一个人住店,不懂得如何叫饭。
我不赶紧回去,她就只能饿着了。”
金舜英掩口笑道:“可不是。
砚君这辈子的衣食住行从来没有自己操过心,放她一个人住店,她根本想不到去和客栈的伙计交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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