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晋听着听着,只觉得原本婉转娇柔的声音逐渐变成了无意义的嗡鸣。
他努力撑起眼皮,贵妃的嘴还在一张一合,如同一个黑黝黝的洞在不断蚕食着狭窄篷帐里所剩无几的空气。
李晋喘了喘,捂着胸口叱道,“将军叫你如何你就如何,否则就给朕滚回长安去!”
贵妃面容一僵,瑟缩着脖子呜咽一声,很快起身嘤嘤哭着跑出了篷帐,娇小的身影如一只鸟儿般横冲直撞进绵绵厌人的春雨里。
李晋看着这苍白的雨幕叹了口气,顿了顿,问立在身侧寂静无声如一根木桩的老太监,“谢玄在做什么?”
僵立的老太监在篷帐几十名随从中如同突然解了冻的石头人,弯下腰轻声回禀,“将军去巡视军队了,咱们这一行人数太多,都是将军在照料着……”
李晋嗯了声,漫不经心,“萧六呢?”
“说是给陛下打山泉水去了。”
李晋轻哼一声,没有说话。
这个萧六,一把年纪了,还像条臭鱼一样到处乱搅。
先前在长安也就算了,没想到如今逃亡也不老实。
听说前几日见到安定公主身边那个丫鬟生得俊俏,非要纳了人家做妾。
被拒后恼羞成怒,竟吵嚷起安定公主是西城王之女,其心必异,最后闹得不成样子,逼得人家丫鬟一头撞死在了车梁上自证清白才算完。
李晋皱起眉头,面露不悦。
老太监扭扭身子,手指不经意碰到袖中一样沉甸甸的物体,想了想,又轻声开口,“日前安定公主曾来给陛下问安,似乎是打算回长安去为陛下说服陈言退兵呢。”
李晋哂笑一声,不以为意。
若是光靠说客就能说服陈言退兵,他现在还会坐在这里?
老太监将皇帝的不屑尽收眼底,似是不经意,垂下眼继续道,“陛下您忘了?那陈言造反打的旗号……”
旗号?
李晋眉毛挑了挑。
他记得陈言打的旗号好像是要为先太子李庸平冤昭雪,诛杀自己这个篡位改诏的小人。
这件事听来有些荒唐,但实际上父皇临死前确实曾召来随侍近臣更改了遗诏,要他们改立李庸为帝。
当年为瞒下此事,他先是杀了自己那个完全不知情的兄长,又杀了知情的柳垣和王宜全家。
只是没想到竟还有漏网之鱼,且将此事传进陈言耳中。
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?就算无此事作为借口,他陈言难道就不反了吗?
李晋正思索,就听老太监再度开口,“陛下,这安定公主毕竟是西城王现存于世的唯一血脉,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她的话更有说服力呢?”
“若是让安定公主出面,亲自昭告天下西城王的死与您无关,那陈言的谋反可就站不住脚了。
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,言不顺则事不成,届时咱们再一鼓作气打回去……”
李晋沉吟不语,半晌,语气里带上一丝愁苦,“将军不会同意的。”
老太监躬身,“将军还在巡查,没有半个时辰回不来,而安定公主就在不远处,若她现在离开,其实完全可以避开谢玄。”
李晋想了想,刚要开口,就见萧六端着碗清水走进来,跪在地上,谄媚将碗捧上,“陛下,臣想着陛下行路这么久定是渴了,而随身带的水又不够新鲜,所以特意为陛下打来山泉水饮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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