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个令人振奋的消息,从南熏门,从皇城,从十里御街,飞快地向四面八方传递:
“东元廿一年九月廿五日午时末刻,我燕山卫军大破黑水城!”
“燕山卫派出报捷赤骑,携缴获的突竭茨东庐谷王黑羽大帐,敬献吾皇!”
“圣君颁布圣旨,放烟火十日,普天同庆!”
黑水城大捷?!
许多人其实并不知道黑水城在哪里,也不知道燕山卫在哪里,但他们知道大赵的世仇死敌突竭茨,知道东元十九年战殁在草原上的六万将士,既然连当今都下旨意说普天同庆,那必定是不得了的大胜仗!
欢呼声率先从南熏门附近响起来,紧接着十里御街也是欢腾一片,随即四面八方都沉浸喜悦中……
因为这次庆典来得太快太突然太出乎人们的意料,也因为事先没有任何准备,更因为缺少组织临时性国家庆典的经验,所以东元二十一年十月的放灯,既不是东元年间最大规模的放灯,也不是最成功的庆典。
但很多经历过的人都说,包括元宵灯节在内的东元朝历次放灯,惟独这一年十月的放灯最最使人记忆深刻。
不仅因为它是大赵国家庆典的鼻祖,更是因为它的时间最长,原本只有十日的放灯,最后竟然延长到二十三日,期间的喜讯捷报,更是一个接着一个。
十月十六,十日放灯的第九天,燕山卫再次传来捷报,燕山左军经历二十九天的日夜鏖战,终于击退寇边的突竭茨人。
端州和屹县方向的突竭茨大军全线撤退,北郑之围已解,左军正日夜强攻广平驿,预备衔尾追击突竭茨人。
消息传来东元帝大喜过望,手一挥,再放灯三日;
十月十九,放灯的第十一天,渤海卫十六赤骑再报捷,渤海卫的两个军九月二十七日前后分三路出击草原,十月初六日傍晚,在老鸹山南麓与老君河之间大破突竭茨山左四部,斩首三千俘虏七千,缴获牛羊马匹不计其数。
东元帝再传旨,即日起放朝三日,放灯十日;
十月二十七,放灯的第十九天,毅国公、戎州暨岚镇刺史王义,九月中旬在落石寨破击犯边的东乌罱,斩首二百,俘获四百,生擒东乌罱国大王子与三王子。
东乌罱国献国书请降,已蒙恩获许,将在明年春天来朝,恭贺天子寿诞。
一个接一个的喜讯,一个接一个的捷报,上京官民完全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,上京城也彻底变成了彩灯烟火的世界。
十里御街上,数丈高火山一座望着一座,皇城前更是矗立两座灯楼,每座高达十数丈,阔约百十步,万盏彩灯高挂其上,每至入夜,花灯烟火齐发,光彩弥散映照得夜空犹似白昼,其间锦绫绣缎金碧交辉,色彩缤纷绚烂教人双目不能直视,时人谓之曰“锦塔”
。
塔前还有内苑外苑数十个教坊数千伎伶竞相献艺,通宵达旦歌舞不休,围观不去者随时都有数万人……
说来也煞是奇怪,二十余日的闹灯不仅让官民都敞开了游玩,老天爷居然也来凑趣,由头至尾每每都是晴天,直到十一月初二放灯结束,他老人家才记起来自己还有正事没办,慌慌张张地急忙来了一场大雪。
雪一下就是一天一夜,直到初三晌后,还在飘飘洒洒地落。
快到申时的时候,坐落在远离京城的北官道旁的南阳公主庄子上来了位客人。
这位客人在南阳的宅院前跳下马,既不和几个随从交代,也不让人通禀,提着马鞭子就进了门。
这家伙穿的衣服罩的大氅上全是溅落的泥浆,牛皮薄靴上也全是雪泥,在后院庑廊的地板上一踩就是一个黑脚印。
可就是这么一个狂妄得视公主府如无物的家伙,一路上走来迎头遇见的公主府侍女居然没一人敢出声阻拦,都悄没声地低下头避到一边。
这客人显然对这后院十分熟悉,轻车熟路就到了南阳的书房,脚上泥都没跺一脚,马鞭子一扬挑了棉帘就进了屋,没说话就把南阳的一杯热茶汤咕咚咕咚一气喝光,然后坐到旁边的座椅里鼓起眼睛生闷气。
正在揣摩书法的南阳也不理这个客人。
她斯条慢理地先把手里的手卷上,系上缎绳,再把这本《拾遗贴》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锦囊里;又把案头的另外一个书卷《与大将军书》也装好,把两个锦囊都放到一个木盒里再锁好,再把钥匙揣进贴身的荷包,这才假装恼怒地睨了客人一眼,说:“你这一身雪一脚泥的,是和谁滞气了?”
陈璞翻着眼睛瞥她姐一眼,在座椅里掉了个方向,还是不说话。
南阳继续逗她说:“那让我猜猜,是不是和情郎闹生分了?”
大概是被南阳说中了心事,陈璞登时恼羞成怒,一把抓起茶盏就要砸一一她这才发现盏里又续了大半盏茶汤。
她咬咬牙,瞪着眼睛左右望了望,仰头就把盏里的热茶汤一口气喝个光,顺手就扬起来一一这次是要真砸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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