箫娘款裙走到榻上,脸上笑得别有深意,端起热腾腾的茶呷一口,“早就晓得的事情,我没什么好抱怨的,只是你不要伤心就好。”
“我又有什么好伤心?人家是正头奶奶么,我就是个丫头。”
说着,软玉掸到跟前,剔她一眼,“听说奶奶与辛奶奶打过照面,她相貌如何呢?”
一提起辛玉台,箫娘便斗志昂扬,恨不得她未进仇家门,先叫她结怨的好!
因此搁下盅细说起来:“相貌嘛,与你不差上下,只是性子骄纵,不如你和善。
你要当心,她是个醋坛子!
嘴上刻薄,心里又歹毒,上回我叫她使人打了,你是晓得的呀。”
软玉嗤之以鼻,“晓得。
也就奶奶软弱,要换我,叫她来打一个试试!
我不一头撞死了她不甘休!
不过就是个县官家的女儿,倒比王孙公主还气焰高些……”
箫娘暗笑不迭,面上苦劝,“好妹子,你离她远些,你瞧我在外头住着,安安生生的不去招惹她她尚且恨我呢。
哪日爷若领你进府去伺候,她还不得把你吃了?”
“我怕她?!”
软玉兀的叉起腰,对着窗户直飞唾沫星子,“我倒要进去会会她,瞧瞧她是何等厉害的人物!
好就好,倘或半点不好,大家一起死!”
箫娘笑赞她有胆量,少不得又拱几句火。
软玉一面听得飘飘然,一面各处扫洗。
扫到床脚,正蹲着擦床脚柱呢,眼前也飘飘然一张纸下。
软玉是认得好些字的,拾起来一瞧,竟是箫娘身契!
她偷么扭头窥榻上的箫娘一眼,心里只道,辛玉台到底还未进门,先解决了眼前这个绊脚石是真!
便将身契私觅在袖口里,只等仇九晋往这头来时给他瞧。
没几日可巧仇九晋在家中张罗事毕,往听松园来歇两日,进门寻箫娘不见,心内已存了些不快,叫了软玉来问:“奶奶又往哪里去了?”
软玉听见小厮传话他要来,早换了件薄薄的白绫金丝短袄,银红的裙,梳着双髻,花枝招展地奉了茶,娇缠着在跟前不走,“说是往元家去给她家太太送条裙子,外头请了软娇去的。”
“她一日不歇,在家就在忙这些个?”
话赶话的,软玉趁势坐在他怀里,“哟,那银子往奶奶眼前淌过,她岂有个不抓的道理?”
仇九晋哼着笑,把她的腰环住,“我时常不在家,你在跟前倒要替我劝劝她,少累些,点灯熬油的做那些东西,能得几个钱?要吃什么穿什么,使官家外头办来,还怕我养不活她不成?”
“人家怕的不是你养不活,是怕往后离了你,养不活自家!”
他把笑半敛了,扬扬眉,“你这话像是有些意思?”
“哼,真是个心痴的傻子。”
软玉讽了一句,由他膝上下来,袅袅娜娜地钻进卧房里去,片刻翻了箫娘的身契出来,“喏,你自家瞧瞧看,是不是你要的那东西?”
仇九晋接来瞧过,笑了下,“她打席家求来了?”
软玉笑得前仰后合,“说你是个心痴的傻子,也不算冤屈你。
什么打席家求来的,这身契,一直就在她身上藏着呢!
你巴巴的赶着要倾家荡产去求,人正主可藏着掖着,不想给你,你自家讲讲,是不是白费力?”
屋里安静得突兀,仇九晋的一只手掌在嘴上擦掩着,从指缝间泄出声闷闷的笑,“你这话没道理,她是我的人,还藏这个做什么?你别拈酸吃醋地编排她。”
“我编排她?没有过契,她算你哪门子的人?哪日她跑了,你衙门里打官司也追不回她来。
哼,我瞧你痴心痴意地好房子买来给人住着、好吃好穿把人供着,人就没安心跟你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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