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银姐老实了一两个月,见卢老爷天天为卢雪瑛奔忙,顾不上卢二娘,心里发酸,嘴巴上又不把门了。
听了半天闲话,外面传来一阵笑语,金蟾掀开寒雀争梅透风纱帘,端来一盘子点心,搁在碧纱橱外边的红木小几上。
那盘子卢雪瑛认得,是一只汝窑粉青刻花花口盘,还是前朝的古董,清雅端正,和官窑的瓷器不大一样。
苏氏寻常不让丫头摆出来的,今天怎么舍得拿来装点心?
卢雪瑛散着头发,走到外间来,只见花口盘里躺着十几枚玲珑小巧的果子,形状有点像螺狮,或粉或白,底下浑圆,上头尖尖,精致可爱。
金蟾见卢雪瑛好奇,笑着道:“这是滴酥鲍螺,是南边的手艺,家里人别说吃,就连听都没听过。
采姑是从南边来的,她会拣滴酥鲍螺。
这玩意金贵,酥油一转眼就化了,忒费功夫!
只有寒天腊月里才好拣,采姑手脚快,拢共也只拣了四五盒。
这玩意儿放久了没滋味,得现做现吃才好,太太让拿一盘来给小姐尝尝。”
滴酥鲍螺就是酥油鲍螺,听着稀奇,其实真论起来制造工序并不算很复杂,惟其新鲜精致罢了。
倒是制作鲍螺的原料非常难得,先要不停搅拌牛羊奶,搅上六七个时辰,等到奶油和奶、水彻底分离,舀出奶油,在凉水中反复揉捏,挑出最后柔润成型的酥油——这才只是预备好了最初的原料,然后再加蔗糖、蜂蜜搅拌,待凝固后,扭旋成一枚枚或扁或圆、形似螺纹的小点心。
这就是滴酥鲍螺了。
时下滴酥鲍螺在南方常见,南京富贵人家,稍微讲究一些的,家里都要买一两个会拣鲍螺的丫头。
苏州的带骨鲍螺声名远播,被文人们美誉为天下至味,可惜他家秘方并不外传,外人无从窥探,而且只有秋冬两季才有的卖。
卢雪瑛听卢老爷说起过,滴酥鲍螺在北方是稀罕物,但在南方只是寻常点心罢了。
江南商业繁盛,崇尚奢靡,寻常小富商动辄便有二三十万两的家财,至于那些鱼商、盐商,更是累资巨万、富可敌国。
他们的炫富手段层出不穷,有闲着没事在山上朝底下扔金叶子的;有拿人参、黄芪喂养鸡鸭,然后专吃这种鸡鸭生的蛋的
如今南方又流行拿鲜奶油泡茶,以为鲜美的富贵吃法,卢老爷尝过一两次,过年时常在家里提起,似乎很有些念念不忘。
卢雪瑛还从没吃过酥油鲍螺,拈起一枚,噙在口中,鲍螺馨香满口,入口即融,比寻常点心细腻丰腴。
等金蟾走了,春杏眼巴巴看着卢雪瑛,偷偷咽口水:“姑娘,滴酥鲍螺是什么味儿的啊?”
卢雪瑛拈起一只鲍螺,往春杏嘴里一塞:“你自己尝尝不就晓得了?”
春杏瞪大眼睛,吞也不是,吐又舍不得,等鲍螺迷迷糊糊滑进肚,小丫头有些气急败坏,跌足道:“哎呀,我还没尝出是什么滋味呢!”
丫头们围着春杏笑闹,欢声笑语不绝。
卢雪瑛望着花口瓷盘,若有所思:徐家太太上门时,苏氏虽然热情,但并不急切,仿佛对徐家这门亲事不是很在意。
如今却连珍藏的古董宝贝都拿出来了,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来了什么贵客,卢老爷和苏氏挑挑拣拣这么久,最后会选中哪一家?
不论出身如何,惟愿她的小官人是个老实厚道的好少年,那样,才比较好忽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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