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太这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呢!
把三娘塞到我娘家去,以后还不知那死丫头会怎么在我娘家人面前编排我这个嫂子,我不能干看着她们母女作怪!
今天晓得寻死觅活,作坏她嫂子兄弟的名声,以后还不得骑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?”
大房的孙小姐卢宝珠头梳小垂髻,鬓边簪两对金玉梅花,穿一身丁香色袄裙,搀着丫头的手,正摇摇摆摆走来,站在落叶红棉纱窗外,恰巧听见父母的对话,眉头微微一蹙。
小丫头伸头神脑,张望一阵,小心翼翼道:“大爷和大奶奶说话呢,小姐要不要先回去?”
卢宝珠是卢大爷和徐氏的长女,自小要强,两个姑姑一个还不能下地走路,一个闹着不缠脚,她小小人儿,倒是不声不响裹了脚,每天忍着疼,必定要在府里来来回回走足一个时辰才休息。
苏氏虽然管着家,但从不插手大房的事,自己院子,徐氏说起话来便没什么顾忌。
卢宝珠把母亲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,脸上一哂,对小丫头道:“回房吧。”
卢雪瑛晓得爹娘不再逼迫自己缠脚了,总算松了口气,终于不必天天装可怜了。
至于徐家的亲事,卢雪瑛不是特别在意,古代的男子,不能要求太多,她不想对盲婚哑嫁抱有太多幻想,免得日后失望。
这一日难得是个大晴天,卢雪瑛梳着单辫子,簪一对枝红晕色绒花,穿一身鹦哥色四合如意八宝流云纹宁绸对襟夹袄,金泥插绣裙子,正坐在窗下,吃一碗鸡丝龙须面。
面条犹如龙须一般,细如毛发,汤汁鲜美。
卢雪瑛吃了一碗,又要春杏再盛一碗来,春杏才盛好搁在案桌上,金蟾正好推开房门,笑嘻嘻走进来,道:“三小姐好胃口,这是才吃中饭呢?”
卢雪瑛放下乌木筷子,“金姐来了,春杏,筛茶给金姐喝。”
春杏答应一声,正要去筛茶,金蟾一把拉住春杏,“春杏别忙了,我不吃茶,说句话就走。”
金蟾从袖子里摸出一只乌油油描金头面匣子,掀开铜锁,把里头十二枝金绞丝喜鹊登梅纹嵌宝簪子递给卢雪瑛看,嘴里道:“三小姐也该留着头发,好预备扎单髻了。”
又吩咐丫头春杏,“太太叫灶间婆子预备了几斤芝麻粉,叫她每天熬一碗糊糊给三小姐吃。
你记得伏侍三小姐吃,别混忘了。”
春杏答应一声,等金蟾走了,凑到镜台前,啧啧道:“小姐,这簪子真好看,小姐的头发又黑又亮,等小姐扎起发髻,戴上簪子,肯定比孙小姐还漂亮!”
孙小姐卢宝珠虽是侄女,却比姑姑卢雪瑛还要大上三岁,从去年起就开始扎发髻了。
卢雪瑛无动于衷,指着案桌上的青瓷碗:“龙须面最不经放,这会子已经坨成块了,再给我盛一碗来。”
金蟾看三小姐不开窍,心里有些发急:太太好端端的,忽然让金蟾送首饰给小姐,想必是徐家人要上门来换庚帖,小姐怎么一点都不在意?
卢雪瑛见过徐桐,依稀记得对方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古板,人还没多高呢,已经像模像样穿起书生襕衫。
听说学问是极好的,县里的老先生都说他来年肯定能考中秀才。
府里的下人们早就议论开了,说三小姐虽然不缠脚,将来却是个板上钉钉的秀才娘子,真是好福气。
秀才娘子,啧啧,卢雪瑛卷起一筷子龙须面,塞到嘴里:她才不稀罕呢!
徐家太太带着徐桐上门那天,苏氏亲自到卢雪瑛房里,看丫头们打扮卢雪瑛。
卢雪瑛才六岁多呢,虽然性子沉稳,但脸上还是一团孩子气,连发髻都不能扎,既不用傅粉,也无须画眉,更别提贴花钿、描斜红了,有什么好打扮的?不过是在发辫上簪两朵新鲜绒花,往脸上多搽些兰脂罢了。
苏氏仍觉不足,让卢雪瑛脱下身上穿的海青色富贵长春宁绸褂子,换上一件宝蓝色暗紫纹如意纹团花出风毛夹袄子,拉着女儿的手,理理发辫,抚抚衣角,上上下下打量了三四个来回,才算满意。
徐太太和苏氏谈笑风生,徐氏和徐家一位姑太太在一旁作陪,卢雪瑛挨着苏氏,老老实实装乖卖巧,一句话都不说。
徐太太问她话时,卢雪瑛记得苏氏的吩咐,把头微微一低,手指头绞着衣角连着的缥色刺绣虫草纹衣带子,并不答话。
徐太太和徐姑太太对视一笑,接着和苏氏闲话。
因怕徐桐不自在,这一日卢老爷和卢大爷都不在家。
苏氏命银姐亲自下厨,备了一桌精致酒菜鱼肉,开了一坛子酿米酒,宴请徐太太和徐家姑太太。
大郎卢舜玉下学来家,和徐桐在外间,并卢雪瑛永远分不清的其他庶出侄子卢三郎、卢四郎、卢五郎几个,一桌吃饭闲话,讨论功课。
一座富贵开花落地大屏风后头,徐氏作陪,徐太太、徐姑太太占了主座,卢二娘、卢三娘、卢宝珠也出来和客人一起吃饭,两个老姨娘桃姐和银姐,并金蟾、采姑,站在一旁,伏侍苏氏,添酒挟菜。
徐氏有意和苏氏作对,刻意把女儿卢宝珠打扮得光鲜亮丽,犹如仙女一般。
二娘卢雪辉依旧由婆子抱进抱出,安静柔顺,连每一根头发丝都乖巧顺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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