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清芫难掩不安,可她知道即便崔衡知道此行有去无回,亦必定会去。
临行前一日,她亲自下厨。
佳肴做好了,她将一碗早已舀好的鸡汤推到他面前:“夫君。”
崔衡似有为难,最终端起鸡汤,但只怔然看着汤碗。
谢清芫亦盯着那碗鸡汤,释然笑道:“夫君,喝吧,我并未将药放入其中。”
此前她偶然从游医处得知,有种药可让人卧病在床数月,她也曾亲眼见证过那药的奇特之处,前两日她万分不安,去寻了那游医,重金买下那味药。
今日下厨时,她的确往碗里加了药,但最终倒掉了。
崔衡是将门之后,非贪生怕死之辈,她若为了小家安稳让他躲过此次危险,纵使他不会怪罪她,她也于心难安。
她接过他手中汤碗,一饮而尽:“先人有云,天下大乱,无有安国;一国尽乱,无有安家。
即便夫君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兵士,我也不能这般自私,但我的意思并非是你可以坦然赴死,崔衡你记着,若你此次不能平安归来,我便随你而去,你若不想寄梦将来孤苦无依,就保全自己。”
她神色淡漠,语气冷然,让崔衡恍如回到初识时,她尚还是那位冷傲的世家贵女,对他不屑一顾,如今她却在用自己做威胁,命令,或者说是恳求——
恳求他平安归来。
崔衡眼眶发涩,重重吞咽了下,将翻涌的情绪咽下:“我答应你,定平安归来。”
谢清芫给他推过去一盘菜:“尝尝,若是好吃,等你回来我还给你做。”
“好。”
崔衡低下头,重重扒了一口饭,将眼底酸意藏在碗后。
次日,崔衡出征,谢清芫立在长亭里,目送着军队如长蛇蜿蜒远去,直到再也看不见了,才转身往回走。
(十六)
深夜月明星稀,偶有鸟雀从山林间掠过,崔衡立在山顶望着下方地形。
他也做了个奇怪的梦。
但梦见的并非战场上诸事,而是谢清芫,梦中他出征的日子里,谢清芫一直念佛吃素,日日诵经祷告,在他战死的消息传来那日,谢清芫在佛前静坐许久,从清晨到日暮,纹丝未动。
后来她忽而起身,愤然将那樽佛像和众多香火拂落在地,狼狈地蹲在地上痛哭道:“崔衡……你个混账!”
那个梦让他揪心了数日,就在方才,太子唤他前去议事,称自己想以郢朝储君的身份为诱饵,将敌军将领引入城内,并悄悄调兵埋伏在周围城池。
太子问他对此计有何看法,崔衡蓦然想到妻子的那个梦,他称太子是储君,此事不可轻易下决断,暂未表态。
如今立在山上,崔衡神色越发凝重,想到梦中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,哪怕只是疑神疑鬼,他也不得不审慎对待。
得想一个计策,既能以最小的代价击退敌军,又能保全自身。
崔衡在山上立了很久,直到河倾月落时才转身,匆匆往太子营帐去。
崔衡在交趾郡昼夜不眠时,谢清芫在桂林郡亦是难安,白日里,她带着五岁的崔寄梦去为因洪涝流离失所的灾民施粥,救济灾民,亦救济自己。
看着女儿懂事的模样,谢清芫想起那个梦,越发自责。
虽是梦,但何尝不是重来一次机会?若噩梦成真,崔衡当真回不来,这回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。
三月里,边境传来消息,此战损失惨重,但最终一举击溃敌军,将蛮人打怕了,向郢朝俯首称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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