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帝发泄尽了怒气,脸上又挂了笑容,回身继续和蔼地说,“圣人说得好,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,叫荀郎看笑话了。
宣慈殿离永巷不近,要走上一段路。
但朕每次探望太妃,都是徒步前去,以尽朕的微末孝心、有劳荀郎陪朕多走点路。”
荀玄微视若无睹地跨过地上血迹,“陛下抱病之中,依旧坚持徒步探望太妃,不用步辇。
对太妃的孝心诚意动天。”
元帝阴沉的眉头逐渐舒展,感叹道,“不敢说孝感动天,只愿上天降下福泽,保佑我大炎朝国祚长存。
唉,朕那逆子,若能有朕的半分侍奉孝心,朕夜里睡着都要笑醒!”
空步辇在前头开道,天子仪仗前呼后拥,灯笼照亮百步外的宫道。
话题既然提到了太子,荀玄微顺理成章地关切询问,“东宫在太极殿外已经反思半日了。
京城春日天气难测,白日炎热,夜里却又寒凉,莫要损伤了东宫贵体才好。”
“让他跪!”
元帝恨声道,“长长记性!
一个小小的东宫都被他弄得乌烟瘴气,将来如何领天下!”
走几步,穿堂风刮过身侧,京城三月的春日天气乍暖还寒,夜风里带了寒意,他突然停步问身边近侍,“太极殿外头风大,太子手边可有御寒的披风?”
中常侍回禀道,“宣城王殿下掌灯时送去了披风。”
元帝脸色稍霁,唔了声。
荀玄微走出两步,状似随意地接了句,“傍晚臣入东阁前,路过太极殿外,眼看到宣城王遣人给太子殿下撑伞。
下午日头烈,还好未曾晒伤了东宫贵体。”
元帝的脸色更加和缓,赞许地点头,“宣城王是个实诚孩子。
太子对他这个兄弟不算好,他还惦记着太子的身子。
好,好,多年伴读的情分还在。
朕甚是欣慰。”
永巷过宣慈殿的距离确实不近,众多脚步声沿着宫巷回荡,宫灯映亮前后百尺。
元帝陷入漫长的思索中,半晌,沉沉地道了句,“荀郎,你觉得这次小皇孙出事,幕后主使,当真是东宫里那群女人?”
荀玄微跟随在圣驾身后半步,直到走出了宫巷,什么也未说。
元帝诧异停步问,“为何不答朕?”
荀玄微跟随停步,依旧在元帝半步后,“不可说。”
元帝若有所悟,蓦然哈哈大笑起来,指着他说,“你啊,你啊,又是‘存疑而无据,不可论是非’那套?现今不是闭嘴做君子的时候。
朕让你说,你心里有什么揣测想法,尽管说。”
天子仪仗走过永巷,北入长夹道,前方华林园的葱茏草木出现在夜色里。
仪仗又改而往东,沿着流水岸边缓行,宣慈殿在不远处了。
早已有人提前知会了迎驾,宣慈殿大门敞开,四处烛火亮堂堂的映出殿门外,远远地望去,周围夜色也被映亮了。
荀玄微的视线盯着那处殿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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