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鼻子酸得可怜,下意识眨了眨眼睛,眼泪却一下冲开眼眶,打湿了面颊。
他再用力挖了一勺,将嘴巴张到最大,狠狠地填进去。
泪水愈发汹涌,他就像和谁较着劲一样,不肯发出一点声音,只是用力地吸着鼻子。
在冰海上九死一生地经过一遭,流落异世界,远离家乡、远离亲人、远离自己熟悉的一切,哪怕萨迦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,云池仍然被难以言喻的漂泊感所环绕。
他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找不到能落脚的地点。
现在,熟悉的热食就像一片可供停泊的陆地,沉甸甸地坠进胃里,令云池百感交集,唯有流泪。
萨迦慢慢地吃着碗里的盖饭,他吃得很仔细,仿佛要记住咬开每一粒麦饭的感觉。
这样饱含着爱和怜惜,泪水与思念的供奉,是他从未品尝过的滋味。
它又苦又甜,苦的地方,简直能够令他停下走向消亡的步履,甜的地方,则令他眼睛酸涩,想到了许多过去的时光……那些还不曾变成伤口,重叠在心口的时光。
“……你为什么哭了?”
萨迦捧着碗,冰冷的水珠落在他的毛发上,并未像海水一样不染分毫地滚落,而是慢慢渗了进去。
“因为食物……是活着的味道……”
云池淌着眼泪,尽力抑制着发颤的尾音,“要嚼够二十下……才可以咽下去……”
他和萨迦都没有说话,窗外的晚霞即将烧尽,凸现出逐渐渲染深蓝的天空,更远的远方,尚有无垠大海波澜生辉。
他们贴得紧紧的,相互依靠着坐在厨房的地板上,彼此默默地流着泪,珍惜地咀嚼着每一口,吃完了一碗热腾腾的海胆蛋盖饭。
“可以再给我添一碗吗?”
萨迦舔干净银碗,轻声问。
云池抬起手臂,胡乱擦了擦脸,“没问题,但是没有温泉蛋了。”
“明天我再去挖。”
萨迦说,“我只是……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的食物了。”
最后,萨迦将一锅麦饭吃得干干净净,和云池一起收拾完厨房,又去外面,用雪水将锅碗擦得锃亮。
这天,他们一起躺在那张大木床上,萨迦把云池捂在心口的位置,少年慢慢陷在大海獭松软丰密的毛毛里,浑身暖洋洋的。
他没有听到属于海獭的心跳声,而是听到了海浪与潮汐深沉温柔的回响,在萨迦的胸膛里不竭地回旋。
云池因此睡得熟极了。
.
翌日,窗外晴光强盛,云池睡得迷迷糊糊,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,却不曾摸到大海獭暖烘烘的皮毛,小厨房里倒是传出了奇异的动静。
“萨迦……?”
他使劲睁开一只眼睛,不得不说,灶神的厨具真的很厉害,原本云池的骨头还有些隐痛,结果昨天的饭一下肚,整个人都活蹦乱跳,如获新生了。
“萨迦?”
他下了床,摸到衣服穿好,朝声音的位置走去,“你在厨房吗?”
他探头一看,确实是白海獭本獭,正在那半人高的麦粒罐前捣鼓着什么,见云池进来了,不由蹙起圆圆的眉毛,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。
云池好奇地问:“你在做什么呢?”
“我想试试农神的方法,看能不能把这些中下去。”
萨迦的毛掌摩挲着金黄的谷物,“可是,它们已经在神庙中沉寂太久了,我没有专属的神职,用神力催发,也得不到什么优质的结果……”
云池倒不失落,反而有点欣喜。
自他来到这里之后,萨迦的所有举止都是非常被动的,往往是云池提出一个念头,他再纵容地允许,帮助云池实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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