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九公道:“那几日老夫奉陪唐兄游玩,每每游到山水清秀或幽僻处,唐兄就有弃绝凡尘要去求仙之意。
此虽一时有感而发,若据刚才这番言谈,莫作先贤忠恕之道,倘诸事如此,就是成佛作祖的根基。
唐兄学问度量,老夫万万不及,将来诸事竟要叨教了。”
林之洋道:“两个黑女才学高,妹夫肯称晚生,那君子国吴家弟兄跟前,妹夫也肯称晚生么?”
唐敖道:“那吴氏弟兄学问虽不深知,据他所言,莫不尽情尽理,纯是圣贤仁义之道。
此等人莫讲晚生,就是在他跟前负笈担囊拜他为师,也长许多见识。”
林之洋道:“俺们只顾乱讲,莫被这些走路人听见。
你们就在左近走走,俺去去就来。”
说罢,向学馆去了。
二人仍旧闲步,只见有两家门首竖著两块黑匾额,一写“改过自新”
,一写“同心向善”
,上面也有姓名、年月。
唐敖道:“九公:你道此匾何如?”
多九公道:“据这字面,此人必是做甚不法之事,所以替他竖这招牌。
仔细看来,金字匾额不计其数,至于丑匾却只此两块。
可见此地向善的多,违法的少。
也不愧’淑士‘二字。”
二人信步又到闹市,观玩许久。
只见林之洋提著空包袱,笑嘻嘻赶来。
唐敖道:“原来舅兄把货物都卖了。”
林之洋道:“俺虽卖了,就只赔了许多本钱。”
多九公道:“这却为何?”
林之洋道:“俺进了书馆,里面是些生意,看了货物,都要争买。
谁知这些穷酸,一钱如命,总要贪图便宜,不肯十分出价。
及至俺不卖要走,他又恋恋不舍,不放俺出来。
扳谈多时,许多货物共总凑起来,不过增价一文。
俺因那些穷酸又不添价,又不放走,他那恋恋不舍神情,令人看着可怜;俺本心慈面软,又想起君子国交易光景,俺要学他样子,只好吃些亏卖了。”
多九公道:“林兄卖货既不得利,为何满面笑容?这笑必定有因。”
林之洋道:“俺生平从不谈文,今日才谈一句,就被众人称赞,一路想来,著实快活,不觉好笑。
刚才那些生童同俺讲价,因俺不戴儒巾,问俺向来可曾读书,俺想妹夫常说,凡事总要谦恭,但俺腹中本无一物,若再谦恭,他们更看不起了。”
因此俺就说道:‘俺是天朝人,幼年时节,经史子集,诸子百家,那样不曾读过!
就是俺们本朝唐诗,也不知读过多少!
’俺只顾说大话,他们因俺读过诗,就要教俺做诗,考俺的学问。
俺听这活,倒吓一身冷汗。
俺想俺林之洋又不是秀才,生平又未做甚歹事,为甚要受考的魔难?就是做甚歹事,也罪不至此。
俺思忖多时,只得推辞俺要趱路,不能耽搁,再三支吾。
偏偏这些刻簿鬼执意不肯,务要听听口气,才肯放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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