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咕哝着沙哑难听的嗓音,只说了这么一句。
赵嫣微微睁目,片刻反应过来,他口里的“主公”
是赵衍。
对于只认钱不认主的刺客来说,叫谁一声“主公”
,无异于野狗自愿套上颈圈,那是绝对的忠诚。
疑窦渐浓,赵嫣急促道:“那为何流萤亲眼所见,是你杀了太子后打伤数人逃窜?为何你要归顺雍王府,告诉他们是你刺杀太子?”
仇醉沉默了很久,似是在调动仅限的智力挣扎。
“你在帮主公,你是好人。”
很久很久,他才含混嘶哑道,“回宫途中遇刺,影子诱敌,我带主公逃回东宫。
我受了伤,在包扎,有人递给主公一封信,主公拆开……我发现的时候,已经晚了。”
“信里被动了手脚?流萤发现太子死时只有你在身边,所以认为是你杀了他?”
赵嫣握紧了刀柄,抿唇问,“那你为何要逃?”
仇醉默认,艰难道:“我没有,保护好主公。
我想杀仇人,可是发现……”
“你发现雍王世子背后还有人,故而选择蛰伏在他身边。
是那个仙师吗?”
见仇醉再次沉默,赵嫣思绪飞转,将一切疑点穿针引线贯通,“何御史的幺儿与兵部岑侍郎的妹妹岑毓,也是你将计就计绑走的吧?只有你有这样大的本事,为的就是将赵元煜的阴谋闹大,引起朝廷重视?”
仇醉不再说话。
他不相信主公以外的任何人,哪怕这个人有着和主公一模一样的脸。
“我换个问题。”
赵嫣一字一句,颤声道,“告诉我,是谁给赵衍送了那封信?”
或许是她这一声带着压抑的哭腔,仇醉终于又抬起那双凶漠的隼目看她。
他用嘶哑难辨的嗓音,吐出一个残忍的真相:“长风公主,赵嫣。”
天佑十七年,八月末雷雨初歇。
死里逃生的赵衍脸色煞白,披衣坐在东宫寝殿中,急促咳喘道:“你们不该让影子替孤去死。
以别人的鲜血换自己苟活,踏着尸骨前行,孤算什么光明磊落的明主?”
见高大的刺客绷着一身的伤口跪拜不语,少年心生不忍,扶起他道:“罢了,我是在怪自己无用,非是责备你。
去将伤口处理一下。”
“殿下,华阳行宫长风公主来信。”
“嫣儿?速速取来。”
仇醉取了药回来,与那匆匆送信离去的内侍擦肩而过,空气中飘动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淡香,转瞬即逝。
他盘腿坐在殿前,撕开血糊粘着皮肉的上衣,将药粉一股脑倒在伤处。
身后传来吧嗒一声细响,像是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打在宣纸上。
仇醉一愣,警惕回身,漠然的瞳仁中第一次有了惊恐的神色……
荏弱的太子殿下握着那封异香浓郁的信笺,茫然地摸了把鼻端溢出的殷红,想要张嘴,那血却从他的口中争先涌出,而后如一只断翅的蝶般轻飘飘倒下。
仇醉疯了似的扑过去,以掌托住那抹瘦弱的身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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