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杜若曾是与善人居,如入芝兰之室,久而不闻其香的如兄如弟们;与杜若曾是与不善人居,如入鲍鱼之肆,久而不闻其臭的难兄难弟们:人家早就改过自新,躬行实践厚黑学,或改邪归正,不辞劳苦拜孔方兄,找窍门、拉关系、攀靠山,通权达变,悉心探索出人头地新门路,升官的升官,发财的发财,最不济的也识时务知难而退,免子靠腿狼靠牙,各弄各的谋生法,小曰子亦有滋有味儿地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。
于是公鸡头上一块肉、大小是个冠(官)的,就为杜若这种洋灰脑袋死不开窍的假道学气而扫兴。
万般皆下品,唯有做官高。
权之所归,亦利之所归也。
杜若自谓旁人不识余心乐,逍遥自在不**,其骨子里还不是想活得比别人好点,时常有受人尊重的**,有自我价值实现的愉悦。
还不是想凭借他那几幅鬼画桃符的画作,跳出山沟,去城里猎取更多个人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**。
好则好矣,美则美矣,可惜与世道人心有悖。
盯着位子,想着票子是芸芸众生的普遍意识,贪点儿权,弄点儿钱是普罗大众的从众心理。
一任清知府,十万雪花银。
现时世党、政、军、民、学,东、西、南、北、中,官是领导一切的。
官本位是中国文化传统,家国同构是中国文化特征。
有权才有世界,有权才有一切,有权才能吃得潇洒、喝得快乐、玩得开心、乐得自在。
杜若不是拾人牙慧,说中国文化是“酱缸文化”
,他被“深深地酱在酱缸底层”
,他要慷社会之慨,风自己之流,就得对之击以猛掌,饱以老拳,那又为何雷声大雨点小,至今仍趴在古书堆上,作一寻章摘句老雕虫呢!
杜若不是信誓旦旦,说中国文化是“无姓的文化”
,他“战战兢兢地惟恐坠入姓的深渊”
,他要洁身自好,像天使般在纯精神享受的云中畅游,平常素曰“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”
,“你去找女人吗?不要忘记带鞭子!”
那又为何口惠而实不至,也被大自然漫不经心地或偶然地创造出来的女人所吸引,还美滋滋乐颠颠地到处发请柬邀人共庆,飘飘然昏昏然送喜信与人同乐呢!
说白了,还不是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,嚼烂舌头当肉吃,自己哄自己而已。
于是铜钱当眼镜、认钱不认人的,就为杜若这种破风车脑袋、那股风硬不晓得顺那股风转的迂夫子气而败兴。
天下熙熙、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、皆为利往。
钱是主宰一切的,钱是人之为人有地位有面子的最可靠的保障,钱是人活着的唯一幸福的源泉。
钱就是命,命就是钱,钱跟命两相连。
杜若自诩功名竹帛非我事,存亡富贵付皇天,其实是耽于空想、疏于行动的“看客哲学”
,是物质生活简陋、精神生活平乏的自卑或自大的病态心理在他身上的条件反射。
杜若不是想当然地视钱财如粪土,一副看透了人间冷暖、看破了万丈红尘的模样,大言不惭地奢谈什么“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”
,“君子谋于道,小人谋于食”
。
那又为何满身铜臭气,不舍昼夜于争名夺利之途,蝇营狗苟,半斤荞麦皮也想挤出四两油来,一个大钱的窟窿还想钻千次;杜若不是津津乐道于“忍字头上一把刀”
,热中于为个人逍遥而活的享乐思想,时常标榜自己安时处顺,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。
那又为何茫然失措于金钱崇拜,訇匐拜倒在孔方兄脚下,一方面在心底荡漾着欲求金钱的情波,渴望自己有朝一曰时来运转,也能醉生梦死地享受些荣华富贵;一方面又追求金钱无望,渴望公正无着,便又愤世嫉俗地走向自我压抑的深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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