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真正眼亮的倒是明太祖朱元璋,他似乎对“大头巾”
的认识比谁都更清楚。
元明兴替,元臣危素“弃暗投明”
——就是我们从《儒林外史》里读到的那位“危老先生”
了。
此人是金溪人,字“太朴”
,又叫“云林”
,由经筵检讨参与修宋、辽、金三史——写“后妃传”
查不到史籍,用今天的话说是“缺乏资料”
。
急中生智,危素就买了些糖块小吃之类贿赂老公儿,套问宫里后妃起居逸事,这般就腿搓绳儿,几百年前的闱宫秘闻也就书之丹青了,由此升官而成翰林学士。
这么一个“胜国遗老”
,棺材瓢子似的人物,居然敢放在朱元璋面前倚老卖老,张口闭口“老臣危素”
如何怎样,朱元璋尽自看重他的文章,心里也早烦透了他。
有一天皇帝御东间侧室,听见危素在帘外走动,问:“是谁?”
他说:“是老臣危素。”
朱元璋说:“朕还以为是文天祥呢!
脚步声这么从容的,原来是你!”
罚他去守余阙墓,余阙是元统初进士,累官参知政事。
死于陈友谅之难,立庙祀之。
危老先生住在这庙里不知心境况味如何。
少读《儒林外史》,见里头出尽文人洋相,我多少有点儿腹诽的意见,“窃以为”
作者存心刻薄,后来渐渐读书有得,才晓得文人里头除了屈原、魏征、文天祥、史可法,明代里头的三杨、海瑞之外,更有卢杞、李林甫、秦桧、严嵩、钱谦益、洪承畴、马士英者流,似乎比刚正义烈之士还要多些。
就明史钻研去,东林党有点儿像东汉时的清流派了。
细看似乎又有不小的区分,都有“派性”
,也都尽有投机者,却显得这潭水更浑浊一点。
“门户”
得张牙舞爪,贪名之态犹如贪利,到末时毕竟一起露出来原样儿。
那么到底是书误了人,或是人辜负了书?翻开古今史典文论,没有哪本书是教人为非的。
很多学术,尽管论点不能令人佩服,出发点与落脚点,也还堂正。
即便是八股选文高头讲章——糟糕无用的烂文章,也不见得有什么歹意。
不知何故,中国数千年史典,却教出一大群一大群的顽钝无耻文人。
可以说,每一朝每一代式微零替,都和他们居中不停地捣蛋有关。
捣蛋到了极致,这一朝也就完蛋。
然后再重新来一遍,循环往复生生不已。
这真是件令人悲哀又无可奈何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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