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以置信但千真万确,他交到了长久以来的第一个朋友。
每天七点之后那一小段时间变得充满期待而又及其难熬,他一动不动面对窗户,捕捉着任意一点细微的声响——大多数时候只有秒针单调的嘚嘚声,或者天花板上弹子球滚过似的哒哒声。
直到顾天晴的到来,想象中黑白的世界才一下子上了色。
“你来啦——”
听到窗户的响动,他咧开了嘴,马上听到一声短促的“嘘——”
,然后是轻手轻脚翻进来的声音。
大男孩双脚落地,周身裹挟着盛夏的暑热,里面搀着果实熟透的味道,他用力嗅了嗅,被一只手轻拍到头顶:“你这样子好像只狗哦。”
——如果我是狗,那顾天晴就是猫。
他在心里想。
是自己曾经喂过的,流浪的野猫,皮毛柔滑如丝绒缎子,在手指尖流泻而过。
妈妈说野猫太脏,早已经差人毒死了,可他不信,他总觉得那只猫就在窗外,忽远忽近的徘徊着,柔软的肉垫伺机按上他的胸膛。
他太寂寞了,而猫无法突破窗台的结界,于是终于化成了人形来陪他。
“我饿了。”
对话一般是这么开场,然后他会拿出自己偷藏下的苹果或者花卷,交换对面生机勃勃的咀嚼作响。
他一直没问对方是怎么逃过严密的监控一次次来到这里的,反正像他这样的家伙总是有办法,就像他小时候读过的鲁滨逊漂流记,他是被困在孤岛的无名小卒,顾天晴就是鲁滨逊本人。
“院长还没回来吗?”
这也是惯例要问的问题。
他不知道自己耐着性子解释了多少次:“还没有”
,“不清楚”
,“她就算回来也不一定见我”
。
顾天晴一顿,抓搔头皮的声音沙沙作响:“啊?你不是她儿子吗?”
“谁跟你说的。”
“都这么说,他们,所有人。”
他摸摸自己脸上的纱布:“你觉得有这样的妈吗?”
“你的眼睛……是她弄的?”
对面的声音有些迟疑,但终于还是凑近了过来,手指隔着纺织物在他的脸上轻轻一点,又一点,意外的温柔。
“被泼了红药水,眼睛灼伤了。”
他垂下头去,声音缩得很小:“不是故意的,是……是我不听话,被扔东西了,那个瓶子正好砸在额头上……”
他能感觉顾天晴的视线落在他的脑后,那里雀黑的短发柔顺的打卷儿,顺延而下的脖颈好像一掐就能弄断。
对面的呼吸急促起来,第一次,顾天晴不是跟他抱怨课程的枯燥或者教官的无理,而是说: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
我的姐姐——其实也算不算姐姐,她就比我大一分钟。”
“她也在这里吗?”
“……算是吧。”
“名字呢?我在这里很久了,或许我知道?”
“跟我就差一个字,她姓顾,叫顾天雨。”
他一愣,想起来了,他确实知道顾天雨。
那是一个死人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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