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浑然未闻祖母的殷切关怀,呆愣愣地进了屋子。
“你这一天哪去了,怎么这个点儿才回来?”
“那个姑娘呢?伤好了吗?”
“官府说那姑娘是杀人犯,怎么回事,为什么一个杀人犯还会救你命?”
叶祖母唠叨着跟进来,突然手中纳了一半的鞋底掉在地上。
烛光下,她看清了孙子身上淋漓的血迹。
她张嘴喊出一声:“啊!”
叶琮终于回神,低声道:“这不是我的血,您别担心。”
短短几个时辰,叶秀才经历了被人追杀,失手杀人,背着重伤的赛姜狂跑几条街。
将她安顿好后,又狂奔几条街找到萧岁,然后抱着赛姜的血衣穿过半个城,出了城门才遇到阚正泽的人将他拿下。
挨了一顿揍后,他被人用刀抵着脖子连推带搡走过大半个城的距离来到西码头。
他曾经在里面“教书育人”
的仓房之中,他目睹了千水帮的恩恩怨怨,然后亲眼看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浑身血污,虚弱又疯狂地将仇人扎成了筛子。
她真的说到做到。
再然后,她终于失去意识,倒在了别的男人怀里,奄奄一息,生死不明。
叶琮原本那颗安宁又纯粹的心,一阵一阵地抽痛。
他被这些血腥残忍激荡得浑浑噩噩,就像有恶鬼在撕扯他,噬咬他。
祖母说得对,招惹上这样的人是会引来祸端的。
他不是一个人,他有爱他如命的祖母,有对他寄予厚望的恩师,他还有着光辉灿烂的前路。
他怎么能够一时起兴就让自己沉沦于黑暗之中,甚至带着他们一起坠入地狱。
而赛姜,就是生长在荆棘地狱里的一朵花,美得摄人心魄,可想要一嗅芬芳就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。
他想要她,他无比清楚地知道。
可是——
他不能够。
她救过他两次,他还了她两次,如今已经两清了。
他们不该再有瓜葛。
如今悬崖勒马,还来得及。
叶琮哄着祖母睡下,烧毁了血迹斑驳的外袍,连烧水都顾不上,就着半缸井水,将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。
不负众望地,叶秀才大病不起。
他烧了整整三日,向来甚少生病的他将叶祖母吓得手足无措,衣不解带地也守了他三日。
叶琮从大汗淋漓中清醒,就好像是他故意用身体的高热烧尽他脑海中那些不堪的血腥记忆。
他闭口不提当日之事,仿佛无事人一般将自己埋入书海之中。
每日忙忙碌碌,竟再也没想过那个对她非打即骂的恶女。
在某个噩梦惊醒的深夜,他早已忘却了梦中所见所闻,想不起一丝端倪。
只是他的右肩竟然隐隐作痛,痛到他无法再次入睡。
叶琮捂着自己的肩膀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中,呆呆地坐在这张被曾经被某人鹊巢鸠占的小榻上,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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