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后大约十几步是一片小屋,半隐在夜色里,约莫三五间,排布错落,白日里看应当是处好风景,此时却全黑着,只有檐上闪烁着零星的光,应是挂在檐角的灯。
璧月像是知道许文毓要干什么,不必她吩咐,引着众人往其中一间屋子走。
门一开,她先进屋掌起灯,又快步出去,不多时捧了茶回来奉给许文毓,自己退进角落阴影里,不吭声了。
借着微弱的灯光,陆惟安环视一周,见这屋子小小一间,三面都摆了书橱,居中放一张长案,比先前堂屋里的还要大些——这是一间书房。
许文毓不管她们,自己捧着茶坐回书案后,呷一口说两句,全是些姐妹和乐、彼此互助之类的废话,来来回回一刻多钟,没一句实际的。
陆惟安起了疑心,细细观察起她的神色来。
她把她们叫来这里,莫非就是为了打发时间?
不应当。
许文毓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,乍一看让人心生好感,细细端详一阵,却又觉得那笑像是画上去的,眼梢嘴角每一处弧度都弯曲得恰好,仿若精心描摹,说不出的刻意,陆惟安看得浑身不得劲,不由得越发警惕起来。
这闻府里是没个正常人吗?
又半刻钟过去,许文毓往墙角看了一眼。
陆惟安跟着她一起看去,墙边立着的枝形铜灯已被点亮,光落在更漏水面上,清晰地照出时辰。
戌时三刻了。
许文毓端起茶盏:“好了。”
“事情就是这些,时辰不早,你们都回去歇息吧。”
这话入耳,陆惟安悄悄松了口气。
单看毓夫人之前处变不惊的样子便知她定非一般人物,那瀛先生虽是个小人,能在闻府如此嚣张也绝不是个善茬,不管这两位斗成这样有什么内情,她实在没必要、也不应当卷入其中。
况且她们初来乍到,这府里的门门道道还都没摸清楚,贸贸然掺合进去,一不留神就得跌进坑里。
怀着尽早脱身的念头,她干脆地向许文毓告退,絮舞的举动也同她一般无二,秋玄清却明显要慢些,当陆惟安行完礼准备往外退时她还站在原地,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脚面,也不知是发的哪门子闲呆。
陆惟安用力扯了秋玄清一把。
她本意是提醒秋玄清赶紧行礼走人别多耽搁,谁知这妮子却像是被惊醒了似的打了个激灵,突然上前一步,高声道:“毓夫人!”
陆惟安心底顿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,当即伸手——晚了。
指尖擦过秋玄清的袖摆,她眼睁睁看着秋玄清一揖到地:“方才在堂屋玄清形容无状,对夫人多有冒犯,实在抱歉,还请夫人责罚。”
陆惟安眼前一黑,脸当场绿了。
许文毓似乎也有些讶异,一时没出声,好半天过去才慢悠悠地发出一个单音:“哦?”
“玄清冒犯夫人,请夫人责罚。”
“寻常人道歉,不都是请人原谅、要人宽恕吗?”
许文毓搁下茶盏,饶有兴趣地问,“你倒怪,怎的要我罚你?”
她没说免礼,秋玄清就没起身,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认真解释:“玄清同夫人道歉,是因为玄清言行失当,冒犯了夫人。
既是玄清有错在先,那道歉就是向夫人表达歉意,原谅与否,自然应当全凭夫人心意,怎么能要求夫人一定要原谅玄清呢?”
许文毓脸上笑意一凝:“起来。”
她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秋玄清身上,逡巡一周,陆惟安被这目光扫了个边,感觉像刀锋贴着肌肤划开血肉,要把她的肺腑都剖开来看个端详。
但秋玄清一步也没退。
“你说得倒也有理。”
许文毓不笑了,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嘴抿着,眉梢眼角和脸上疤痕一起向下,显出锋利的冷意,“你既要我处置,那就且留一阵吧。”
“你们两个,先退下。”
絮舞一刻都没耽搁,利索地告退出门,陆惟安放不下心,视线黏在秋玄清身上,脚下不由自主地慢了。
许文毓瞥她一眼:“不想走?那你也留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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