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京外放前,恩师可是殷殷教导我们,一定要在各自辖区,行儒家之治,干得漂漂亮亮,为儒党张目。
只是,这一县之主都做不了,还怎么张目?恩师岂不是对自己万分失望?自己虽然只是个名次较低的小小进士,但寒窗数十年,才换得如今官位,难道就要在县令的位置上终老?
而陆子和却是在长治盘踞已有数年,县中更是被他经营得水泄不透,一块铁板。
自己本想将之调离,不想申报上去,却在府城屡屡碰壁。
如此之下,自己更拿陆子和无可奈何,这县令也是更做得没滋没味了起来。
本已束手无策,坐以待毙,却不想天降喜讯,几乎无懈可击的陆子和,偏生却生了个奇蠢无比的好儿子。
船厂之火将将熄灭,又传来了方家愤然不已,欲不依不饶,遂求庇于自己,更提供了一条两全之毒计的好消息。
虽然方家所谋甚大,甚至让自己都隐生反感。
但此事……受害的又不是自己,更只需自己跳出来吆喝几声,就可坐收渔利,何乐而不为?
果然,自己一出声,先是严芳那精似鬼之人察觉到了风向不对,向自己暗自投诚之余,遵自己所嘱反手一计更是将陆子和卖了。
其后,经过自己利用此事,一番运筹打击,陆子和威望却也是果然一日不如一日,在县衙中,也总算不复以往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威势,变得低调沉默了起来。
而铁板一块的长治县官员集团,也终于借此事认清了谁才是一县主官。
这几月,陆续有人向自己示好。
自己这县令,也总算找回了大权在握,号令一县的感觉。
恩师所托,等过些时日后,不也能水到渠成?
汤宪美孜孜地想着,望了望窗外,陆府已是遥遥在望。
陆府此时正张红结彩。
几袭大红绸缎正高高挂于门楣,彻夜不熄的大红灯笼更是在午后的微风中微微摇曳。
鲜明的红色本意味着无比喜庆,却在所有人的眼里,带上了些许讽刺与叹息。
陆府的门房有气无力地吆喝着,将一个又一个早早到来的宾客迎进府内,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匆匆在府中忙里忙外,只是神色间殊无喜意,却是带了几分愤懑与愁苦。
几辆印着“长治县府”
的马车已是缓缓停在了陆府门前。
“县府的车……是县尊来了。”
一名观望的路人道。
一个扶着名老士绅模样的人,似乎是扶着父亲经过这里的青年公子喃喃:“可惜啊……今日过后,我长治珍宝、望北无双,却要被方远博那种货色……唉……只是,县尊不是和陆大人不对付么,怎会……”
被青年扶着的老士绅狠狠敲了下青年的头:“你这个蠢货。
陆大人今日名为嫁女,实为被迫。
汤宪正据此在县里大肆打压陆大人声望,陆大人经此一事,威权也是大不如前。
汤宪今日,岂会不来雪上加霜,看看热闹?”
“至于方家,倒是因祸得福,拣了个天大的便宜!”
老士绅一连串地愤愤道。
随着他的话声,路人们亦皆是无比惋惜同情地望了陆府一眼,渐渐散去。
陆府的西花厅里,十数名与陆子和交好的县衙官员亦是毫无贺喜之意,却是满脸黯然,诺大的花厅里,竟是鸦雀无声,人人都是默然不语。
“诸位大人,汤县尊到。”
一名下人来到西花厅,轻轻言道。
众人闻言再次面面相觑了会儿,却是起身随下人迎到了府门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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