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先前那匣鸣琴一根金弦拨出的琴音波纹,依旧笼罩水榭,旁人半点也听不见里面声音。
赵霓裳双手托着漆盘,亲自奉着终于制好的羽衣前来,到得离水榭前几丈远的小径上,却被旁边的仆从伸手拦住。
她道:“我是来献兰真小姐春试要穿的羽衣。”
那仆从轻声道:“小姐、少主与王氏两位公子、陆公子,皆在水榭议事,谁也不能进去,你放下东西先走吧。”
赵霓裳向水榭方向看了一眼,也没多言,便将羽衣交到另一仆从手上。
只是出了避芳尘,眉头却渐渐皱紧。
回想方才向水榭一瞥时所见,她隐隐不安,行至半道,忽然将随自己一道回来的缃叶与另一名制衣侍女打发回绮罗堂,自己却转了方向,星夜往东舍去。
这时,周满与金不换坐在屋内屏风后面,根本还没歇憩,正自商量:“王诰行事固然乖戾,但敢放狂言,他所使的那凤皇涅火,只怕已经修出了几分境界。
若是后面才与他交手,倒也无妨;可若是前面便遇到……”
“叩叩”
,有人敲门,将她打断。
赵霓裳压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:“周师姐,你睡了吗?”
周满顿时同金不换望了一眼,起身前去开门。
但金不换坐在屏风后面,并未出去,毕竟赵霓裳找的不是他,只听着外间门动静。
大夜里,门一开,便有冷风进来。
赵霓裳素衣单薄,随同那道冷风一道进了门里。
周满先去倒热水,只道:“这个时辰,是出了什么急事?”
赵霓裳摇头,犹豫片刻,还是说了自己先前所见。
她着重道:“那王大公子来得晚,夜里议事本是寻常,可水榭里半点声音不传出来,连诸位长老都不在里面,只有连那位镜花夫人在内的六人……”
周满瞬间门意识到不寻常之处:“连长老都一个不在?”
她将那盏热水递给赵霓裳,忽然问:“你方才一瞥,可曾看见那水榭里有一张琴?与寻常琴并无不同,独其中第二根弦乃是金色。”
赵霓裳回想片刻:“隐约是有。
师姐怎么清楚?”
周满慢慢笑了起来,只是眼底多了一层阴翳:“匣鸣琴……”
用的是“若闻琴上有琴声,放在匣中何不鸣”
一句的典,别处乏善可陈,可那一根金色的商弦,却是以织天蛛所吐的蛛丝经过九烧九锻方才揉成。
一声能勾魂,二声能摄魄,算得上王氏宝库中半件响当当的神器。
有一妙用,便是当其拨响时,凡音纹所在范围内的一切声音,都能被隐藏,任何修为的人都无法听见——
哪怕是已经封禅证道的帝主!
她前世曾想过将这根琴弦抢来做弓弦,怎么会不清楚?
可王诰等人密谋什么事,才会如此谨慎,不惜请出匣鸣琴来?
周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:“我知道了,有劳你。”
赵霓裳还有些怔忡,窥不破个中玄机。
周满打量她,却是想起金不换不久前说的那些事,心底无由沉重,轻声问:“说来你也报了春试,准备得如何?”
赵霓裳笑了一笑,但神情有些黯淡:“霓裳本只是参剑堂旁听,倒没有什么好准备的,只是有一件难事……师姐,我实在不知,如今我虽为绮罗堂副使,可真论起来不过一介仆从,若上春试,遇上主家或者主家的心腹,到底该输还是该赢呢?”
周满静静望着她:“你不该问我,旁人给的也不会是你心中的答案。
你该问自己,想输,还是想赢呢?”
赵霓裳捧着那盏热水的手指,忽然紧了几分。
她迎着周满的目光,眸底显出挣扎,父亲的死状与迦陵频伽染血的翎羽,交替在她脑海中闪过,于是使她的声音有种含恨的惊心动魄:“我知道自己不该赢,可又实在不想输!”
一面是自己的尊严与抱负,想要证明自己绝不比那些世家子弟差,一面是父亲与神鸟的血仇,若不先忍气吞声,恐怕熬不到有能力报仇的时候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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