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冷静再理智再怎么自己劝自己,都抵不上她的一个眼神。
他已经竭尽一切努力说服自己,然而都是徒劳。
唐泽年垂下眼,转了话题:“我和家里是吵过好?几次,不过是为了甲肝的事。”
斯江一怔:“怎么了?”
唐泽年吸了口气:“其实这?次甲肝本?来是可以不这?么严重的。”
斯江想到?他姆妈,不由得摒住了呼吸。
“去年十二月就检测出来是毛蚶引发的甲肝,也确定甲肝会有一个爆发期,”
唐泽年的声音低沉了下去,“但我妈她们没有公开,她们明明已经在安排腾出床位了,还只是宣布毛蚶会引起腹泻,禁售毛蚶,根本?没有提到?甲肝。”
“你知道吗?十二月底,我们弄堂里还有人从菜场的垃圾箱里捡毛蚶回去吃,吃完再吃几片黄连素,”
唐泽年握紧了双拳,他几乎一想起这?个就无比愤怒,“如果早点公布毛蚶和甲肝的关系,根本?不会有这?么多?人被传染。
三十五万人,最后有三十五万人被传染!”
斯江头皮发麻,她记得《解放日报》上第一篇提到?毛蚶可能带甲肝病毒的报道是一月十八号。
那天新增病例一万八千多?,随后一月二十一号肝炎疫情才从一旬一报改成一日一报。
“我对我妈她们太失望了。
四月份政协要?她们负责卫生的领导班子引咎辞职,我跟她说她真的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,她——”
唐泽年低下头嗤笑了一声:“她打?了我一记耳光。
说我太天真太幼稚了。
还说了很多?,说她们多?么辛苦,所有的领导考虑的都是怎么有效地解决问?题,病床、药品、医护、隔离点,她们没日没夜地忙,最后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控制住了疫情,诸如此类的说了很多?,好?像因为她们的官僚作风引起的这?场灾难反而变成了她们的功劳,太可笑了。”
斯江半晌才低低问?了一句:“你没事吧?”
唐泽年吸了口气,挺直了腰杆:“高老师那个事情,我后来想明白了,你说得对,这?也是一种以权谋私。
所以这?次,可能是我太天真太幼稚,但是我没办法当做不知道,更没办法理解,保密就这?么重要?吗?市民为什么没有权利第一时间知道真相?官僚,这?就是彻底的官僚主?义。”
“上周四,陕西北路幼儿园257名?小朋友食物中毒,家长?们都闹翻了天,新闻一点报道也没有。
你们听?说了吗?”
斯江吓了一跳:“小朋友们怎么样?严重吗?”
“都还在医院观察,还是在保密,”
唐泽年侧过脸看?着斯江,笑得非常灿烂:“所以我昨天给政协写了信,还给纪委写了信,实名?举报了我妈,要?求她引咎辞职,要?求再有类似的事件绝对应该必须公开。
这?件事出一个结果前,我不会出国的。”
“斯江,我记得你高二有一篇演讲稿说过:天下无事,公卿之?言轻如鸿毛,天下有事,匹夫之?言重如泰山。”
“现在,对我来说,比出国留学更重要?的就是,匹夫有责。”
唐泽年的声音甚至带了一丝戏谑,可斯江却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,她第一次认识到?这?样的唐泽年,不是学生会的会长?,不是足球场上的健将?,不是年级排名?第一,也不是那个单纯地喜欢她的少年,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,独立的人,了不起的人。
第260章
在钦佩之余,斯江不免为唐泽年担心:“要是你爸妈知道?你这么?做——”
“放在古代,我肯定会被?打得?半死逐出家门,有族谱的话还会被除名。”
唐泽年半开玩笑地说。
斯江也半开玩笑地答:“现在未必就不会。”
“那——你觉得我错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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