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手将锦鲤画放入盆中,水晕开了墨色,看上去就像锦鲤活了过来,在水中游弋。
心觉有趣,仿佛是为了转移注意,不去想别的烦闷的事,他不停地画,画一张,往水盆里放一张,原本被禁锢在四方纸笺上的鲤都活泛了来,好似灵魂得到了自由。
到最后,盆中再放不下那么多鲤画,水中鲤溢。
他垂眸看着水盆中自己的倒影,心口的疤忽然痛起来,只想起上次阿鲤亲吻着他的心口问他还冷不冷的事。
他知道,不是水中鲤溢,是他心中,情思满溢。
他终于明白,被戳穿身份时,他内心的感动为何物。
他彼时奇怪的是,余娴如此纤弱之身,竟独自一人雇佣随行,爬山入险,只为帮他求医寻药。
在知晓真相前,他一直以为余娴去花家是为了查他底细,甚至自信她决计查不到,也正因为他料不到有人会为了一线救他免于苦楚的希望去花家,才如此自信。
可余娴的赤诚误打误撞揭开了他的身份。
那一刻他顾不上去想被揭穿了怎么办,他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:余娴爱他。
这个信息的冲击让他感动不已,心潮澎湃,于是傻愣在原地,不知所措。
当他抬眸看去时,天边泛白。
隐约看到一个人影,仔细一看,是良人。
此时他面如枯槁,像被抽干了精魂,一边扶着腰,一边往浴房去了。
不可能。
萧蔚又陷入了烦闷,理智告诉自己,冷静判断,绝不可能,但又有一个声音如魔鬼一般嘲他:为何不可能?她是自由的鲤,她想如何,便如何,你管得着?
私以为理智与魔鬼还在相互压制,人却已经走到了浴房,不待对方开口,一把抓住了良人的脖颈,猛地按入浴桶,因被磋磨半宿,良人体力消耗太大,根本来不及作反应,喝了一大口洗澡水,挣扎够了被捞出来,定睛一看是萧蔚,他哭丧个脸,“大人!
您怎么又来祸害属下?!”
萧蔚握紧他的脖颈,险要压制不住体内原本属于薛晏的真面目,逐渐生出癫狂的想法,但又因刻意的控制,让声音愈发冷沉,“你碰她了吗?”
良人犹豫着,有些心虚,“是、是吧……”
眼见萧蔚冷静得可怕,他又赶忙补了一句,“没有!
没有!
没有!”
“那你扶腰作甚?”
萧蔚并未松手,反而捏得愈发紧,但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静,脸上也看不出表情。
“姑爷!
您放开他!”
春溪的声音适时出现,救了良人的小命,后者趁机挣开钳制,捂着胸口缓气。
小姐让他来的时候,可没说这差事还有性命危险啊!
萧蔚转头看向门口的春溪,后者一愣,被他阴鸷的面孔吓一跳。
他的青丝微乱,面红耳赤,双眸沉郁,眉色似比平日更浓更深,浑身散发着强制冷静的气场,比平常的冷静更可怖。
春溪不曾见过这样面貌的姑爷,要说的话也变得嗫嚅,“夫人、夫人说,萧宅上下不得有人再欺负良人,往后半月,都要良人陪侍。”
良人装模作样地挺直腰杆,憨笑道,“大人,承让、承让了……是夫人的命令,属下也没办法。”
心中却道,叫你掐我,气不死你。
萧蔚将唇抿成一线,抬眸看了良人一眼,似有警告,教人遍体生寒。
良人发憷,于是当晚就哭哭啼啼跪在余娴的脚边,伸着脖子让余娴看勒痕,“大人还威胁属下,不准属下再接近您。”
余娴正在出神,压根没注意他的脖颈,她亦不曾好眠,满脑子都是萧蔚负她的事,听及此,更是摇头笃定道:“他不是在威胁你,他是在威胁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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