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在炮火轰隆里不自觉地回望,在与京城烟华天差地别的飞灰残垣里看到了温明裳。
赵君若不在她身边,她孤身到此,袍角都染上了脏污。
这一夜的奔走谁都没怎么睡,但女官的眼神澄澈而明亮,如果说洛清河是北境军士的定海针,那么温明裳此刻就是这些大小文官的定心丸。
“百姓皆安置妥当,大人,接下来该如何?”
有人来不及掸落衣袍的灰尘,小跑到她跟前问。
“守军此刻分身乏术,让带来的护卫留在此,提防有心之人搅动是非。”
温明裳侧头接了跑动的小吏端来的热茶缓神,提醒在场的官员,“去点些平日里和气的一起留在此处,安抚受惊的百姓。
这里的人皆是边民,对北燕可谓恨之入骨,但守军有自己的战法,也不要让热血冲头的人自乱阵脚。
若是有人此刻想走避其锋芒,那就安排和回关的驿马一同,万事不要乱。”
她抬眸望一眼汇聚在院墙内的百姓,接着说:“剩余的人,即刻去清点城中的军资数额,此战消耗巨大,不能在此时出岔子。
火油、石块、箭矢……任何一样的数目若是到了州府先前给我们划定的界限,立刻让人报驿丞。
若是人手足够,让人跟着一起南下跟去,手执天枢密令,不得让任何一环有所延误。”
官员即刻应声,领命下去办。
日影在推移,城头的战鼓稍有停息,军医来不及擦拭手上的血迹,匆忙从墙垛上下来的军士手上接过伤兵。
温明裳在原地又站了须臾,转身单独走回军营。
这一路人影来来回回,没一个得空注意她。
快到正午了,连影子都无处匿踪。
传信的士兵在营门张望,见到她回来登时迎上去,道:“大人,薛将军请您速去一趟。”
温明裳抬手揉揉额角,点头道:“好,带路吧。”
驻守的尉以上的军官都在城墙根底下,这里是最乱的地方,泼倒的火油和杂乱的器械堆在一起,地上的黄沙还混着不知多少人伤口淌下的血。
巨石就砸在背后的城墙,每走一步都像是踩着轰隆的震动。
城外不缺天然的石块木头,北燕的前锋军把投石车停在火油烧不到的位置,不管不顾地投掷,为的就是能及早轰塌城墙。
守军在给被流矢擦伤的手臂缠纱布,见到温明裳到了仓促地抹了把脸,看一圈周围也没找到个能让对方坐下的地方,只得站着道:“辛苦大人帮忙疏散百姓。
此来是为何大人商讨这具体的情形,若只有这种程度,末将不打包票,不说歼敌,至少能守到洛将军回来毫无问题。
但……”
他深吸一口气,目光沉沉。
“我给大人透个底,天明后我们的人尝试向外走联系北上的飞星与元将军,但走不出去,马跑不过狼骑,半道上就会被杀掉,他们连鹰都不放过。
只有我们,这样下去一定不成。”
这意味着樊城向外面临的是最坏的情况,拓跋悠定然一早嘱咐过前军,她谨慎至此,为的就是切断向外的联系。
洛清河的“变”
立足于各营的配合,但战局难料,算得再准也不可能步步完美无缺,断掉樊城与外的联系,就能给包围在外的布阵增添变数。
有了变数就是攻城的机会。
温明裳仰头望一眼似乎随之震颤的城墙,问:“不算骑兵冲锋过壕,樊城的城能在这样的攻势下支撑多久?”
守将沉吟片刻,如实道:“不到三日。
军资消耗也比预料的快了将近一倍,女墙已经塌了快一半,我们现在要让人趁着新的攻势没组织起来前更换。”
他话音一顿,直言说,“最迟今夜入夜前,驿马要去往关中调来补给。”
天枢是监军,这些下了战场的活都要给文官们过目,这是守将要在此刻顶着乱石投掷找来温明裳的原因之一。
另一个原因就是洛清河。
于心而论,他自然相信洛将军会带人及时来援,但他既然代元绮微留在这里,就要有十足的凭据保证樊城不会有失。
他得求一个定心,定军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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