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以为内宅守卫森严,然而恰恰相反,平常没人敢在这里乱走,府里并未安排守卫。
砚君带着两个侍卫到了方老夫人住处,那老妇人正坐在窗边,透过水晶玻璃窗瞧见,咋咋呼呼地嚷:“哟哟,这是什么阵仗?打个双陆,输了还要砍我的头吗?”
砚君在她挑剔的注视中走进屋。
这间屋是苏牧亭书斋改的,贴窗本来是一套雅致桌椅,如今换上一张尺寸非常的紫丝柏胡床——本来是放在宴会用的厅里——左右刚刚好顶住墙壁,也就看不到胡床外侧的螺钿花纹。
床面铺一副大红织锦,上面五颜六色的喜鹊牡丹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老太太盘腿坐在床上,穿一件靛蓝缎衣,绣着桂花白兔,是中秋节应景的衣服,却拿到今天穿。
砚君飞快地看了一眼:老太太面相非常普通,只是老,老得失去了美丑,也看不出慈祥恶毒。
隔着方桌坐在她对面的柳夫人,今天穿一件孔雀绿色新外衣,衬得面孔明媚,嫣然巧笑来解围:“老娘娘说笑!
你看这位小姐娇滴滴的,哪个舍得让她受委屈?自然走到哪里、护到哪里嘛。”
方老夫人斜眼瞄砚君,高声冷笑:“都是装出来勾引男人的!
这种货色我见多了,脸上越是娇柔,骨子里越是下贱,只配给蛮子玩。”
砚君自从生下来没听过这么恶心的话,浑身像刺满冰碴子似的发冷。
瑞英不着痕迹挡在她前面,声音低得像蚊吟:“老娘娘还有什么吩咐?”
听了两次,砚君确定:这老妇人在自己家里要人喊她娘娘。
这位老娘娘并不像苏老姑婆端架子,也不像苏老姑婆讲究姿态气质,随手抄起一样东西向瑞英头上扔,嘴里骂:“一件事办得拖拖拉拉,再吩咐一件,还不晓得我死前能不能看见你回话!”
瑞英闷哼一声跌倒,砚君急忙去扶。
打人的东西落在地上碎成两段,是个手里把玩的玉如意。
老娘娘若无其事地说:“哎呦!
泠儿,你送的东西太脆了,样子货!
敢不敢送个实在的?摔不烂的?”
柳夫人连忙笑道:“老娘娘,摔不烂的打人可要出人命呢!”
老娘娘一声冷笑:“舍不得送,别找借口。
十两一条的命,不用给我省!”
十两一条命……砚君不知她是怎么算的,她气得眼前发黑:苏家虽然不敢夸口说待丫鬟们恩重如山,但也不曾动辄打骂,更不会说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话。
她抱着瑞英,觉得自己正失去理智,脑子里全是愤怒煽起来的疯狂念头。
瑞英却悄悄地掐住她手腕,目光示意她千万别乱来。
砚君清清楚楚听见自己夹杂怒火的粗重呼吸,听柳夫人的话倒像是很远处漂浮:“我怎么敢跟老娘娘计较钱呢!
明天一定拿个好东西来,您就等着看吧。”
“阿介怎么还不来?”
老娘娘嘟囔着向窗外张望,拍手笑道:“正说呢,就来了。
泠儿,今天靠你啦。”
柳夫人莞尔道:“老娘娘心想事成,哪里是靠我。”
听说天王来了,瑞英奋力爬起来立在老娘娘一侧。
砚君也站起身,只是不愿意面对那个老太婆。
方月衍进门看见她,挑了挑眉,“原来是你。
我说门口怎么杵着两个门神——老七这家伙,诚心不让光棍舒坦过年啊。”
砚君脸色铁青,一声断喝:“天王请留心言语,莫要乱开玩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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